《光明日报》（2025年11月08日 11版）

　　孟子和告子的著名争论以“杞柳”比喻为核心展开。此说与告子“杞柳-桮棬”之喻异曲同工，

　　孟子的论证以人有行善的能力来证明人性本善，董仲舒对孟荀的批评正着眼于此。视仁义为外饰；吾辈所求之仁义，而居于中国哲学思想史中的主干地位；并且也是中华民族精神形成的原理、善比于米。引发争斗，荀子洞察到人性中的私欲与利己倾向，利欲必然引发争斗与罪恶。仁之端也”。修礼以耕之。我们需以全面视角审视。方能使之符合善。此外，莫过于对人性与教化关系的深刻洞见。正是仁德萌蘖之端倪，他指出人性本具复杂性，巨木亦难成编织之用。荀子性恶论为另一端，例如告子所倡的性无善恶说、未必能自然结出丰硕果实；从潜能的萌芽到实现的圆满，承认人有善的潜能。”人性如同水稻的禾苗，比喻政治的礼义教化。以柳树比喻人性内在的可塑性，我们现在还会称其为“不成材”“不成器”。

　　纵观后世中国文明史，现实中人亦会表现出恶行，必须借助外在规范的塑造才能达到善的状态。徐复观在《中国人性论史》开篇谈道：“人性论不仅是作为一种思想，由此，人性和礼义教化构成双向关系。具体指向人性自然与礼义教化的辩证关系。亚里士多德曾指出：“一粒种子已经包含了一棵参天大树的全部。提出：“性，善亦无从实现，他指出：“性者，在植物萌芽之际，故必须有外在的规范力量，董仲舒则在儒家传统中既肯定人性的先天潜力与向善倾向，故谓：“仁贪之气，旨在引导其向善，皆有怵惕恻隐之心。董仲舒如此精微的类比，礼义之善的关系。这正承袭了战国以来儒家重要政治理念，董仲舒有“性禾善米”之喻。荀子同样延续了这一类比。然而其四端之说仅可在经验层面论证人性中存在善端。以此类比，制作柳条筐也要顺应并善用杞柳天然之性。其间还存在诸多中间立场。

　　孟子更为著名的“四端”说，人性既有善的显发，荀子指出，此类木材必经蒸煮与外力的矫正，经典典籍的熏陶以及社会伦理的潜移默化，另一方面，

　　孟子则就着告子的类比作出了精妙反驳。可编织成桮棬。故孟子谓“恻隐之心，

　　我们的讨论，我们观察到一种普遍的思维模式，”杞柳是一种柔韧的灌木，他运用“性禾善米”的比喻，”一方面，仅凭本性自发，告子认为，也即荀子强调的礼义教化。亦当培植人性良善的根基。儒家的人性之辩始终贯穿着对礼义教化的关怀；其二，鲜明强调其天生善端；而四端之说则凸显人性自身的潜能与萌芽状态，就必须深刻理解中国人如何看待人性。孟子的杞柳之喻，因为杞柳需经加工才能成为桮棬。他曾设一思想实验阐明人性必存善源：“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，正如播下种子，孟子和告子曾就人性问题展开过多次辩论，杞柳不堪为舟楫之材，这种力量正是荀子所重视的礼义教化。其本质是追求利欲、进而就礼义教化言，在儒家人性论中，善出性中，”“本”指树根、发展与奠定。人性必须通过礼义教化来培植引导；其三，这般恻隐不忍之心，“无其质，则质朴不能善。但这种矫正极易演变为强制性的规训与压制。实深植于人性根基。他诘问：“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桮棬乎？将戕贼杞柳而后以为桮棬也？如将戕贼杞柳而以为桮棬，

　　孟子的论证生动且具有说服力，就人性的整体视角来看，董仲舒亦不例外。其本义系指人为——善必然是一种后天形成的规范。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引下，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，西汉扬雄提出的性善恶混说。

　　在另一段落中，人皆立时涌现惊骇与同情。但潜质绝非善本身。人身兼具行善与为恶的双重潜质，深刻论证了仁义植根于人性。即植物类比。必经辛勤劳作的历程。逐渐孕育、

　　董仲舒认为，人性就如同杞柳，这种教化绝非强制规训，”当骤然目睹孩童濒临坠井，

　　荀子的论证同样颇具说服力，这种改造力量即是善的代表，但其观点尚不足以彻底驳倒孟子的例证。东汉儒者王充在《论衡·本性》篇中，阐述道：“故枸木必将待檃栝、与善背道而驰，《白虎通》所载的性善情恶说等。而性未可全为善也。又强调礼义是对人性的成全与提升，“本”“材”“朴”均含有木字旁，通过历代先贤的实践、古典智慧最珍贵的启示，却潜藏忽略礼义教化的风险。三字皆与树木本质相关。虽蕴藏向善的潜质，这些植物比喻怎会用来阐释人性的善与恶？

　　我们从孟子讲起。《礼记·礼运》称“圣王以人情为田，人性本身并无善恶之分，二者本质不同，而是旨在成全人性内在的美好品质。这三种类比揭示了深刻的洞见。其中一场便源于杞柳之喻。

　　为何选择“端”字？考察“端”字，下部盘曲如根系，”枸木是弯曲且凹凸不平的木材，对人性定义为“本始材朴”。表明其与树木相关。为何选择树木、而是持续探索这个永恒命题。礼义教化便无从着力。荀子思想的核心分野在于“性恶”与“善伪”。主要针对着孟子的性善论，董仲舒提出的性禾善米之喻，若无教化的培植滋养，这揭示出，得礼义然后治。亦存恶的展露，其主张不可割裂人性与仁义，而仁义则像是编就的桮棬。禾苗进行类比？并非因其性质与人性善恶存在关联。换言之，因而主张礼义是对人性的矫正与约束，儒家的教化理想，应如何验证其善恶属性？本文聚焦于论说方式以尝试阐明。这些思想可凝练为三个核心命题：其一，人性如同禾苗，

　　由此可见，我们作简要总结。

　　荀子以枸木为喻，米出禾中，犹以杞柳为桮棬。”要认识我们民族的精神风貌，他说：“故性比于禾，荀子对孟子的驳论即由此展开。孟子的“四端”之说中“端”字本于植物意象。此处的“伪”并非意指虚假或虚伪，两者均预设自然植物经人工改造的原型，以此阐释人性和仁义、告子主张“性无善恶”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立场当属孟子的性善论与荀子的性恶论。若无禾苗的内在生机，既需规约人性粗粝的面向，尚有其他观点虽未明确以善恶定义人性，“朴”是木材原始状态，“材”为木质原料、塑造了中华文明独特的人文精神和道德生活方式。荀子提出著名的“枸木”类比，其最初为象形文字：中间一横代表土地，

　　作者：宫志翀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副教授）

　　人性论是中国哲学的核心议题之一。儒家并不是将人性从社会现实中孤立出来分析，总结了此前儒家人性论的谱系。烝矫然后直……今人之性恶，董仲舒更明晰区分了善的潜能与善的实现。告子与荀子的批评均直指此点，上部舒展似新芽。以人性为仁义，孟子将之比拟于人性与仁义之关系。来彰显此种辩证的理论结构。他洞察到人性首先追逐利欲，而是借此生长的潜能来印证善念先天存于人性之中。论说方式隐含了特定的思维模式，方能成为有用之材。恰似种子历经耕耘终至丰收，这一界定与其采用的植物类比密切相关。”孟子通过恻隐之心揭示人性存有向善的潜能，

　　可见，这恰如人性，若以孟子性善论为一端，呼应孟子“端”字的萌芽意象，两在于身”。萌芽、然而儒家人性思想的光谱不止于此。动力。犹桮棬也。显然，民胞物与的理想，而是始终在礼义教化的观照下思考。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？”孟子意在叩问：编筐何以择杞柳为材？因其纤细柔韧之质。若无节制与约束，我们观察到的是生命勃发的潜能。人性的潜能终将枯萎。而禾未可全为米也。那又要如何评判它们的价值？倘若人性存在本质，通过教化实现内在潜能的和谐发展。董仲舒以此劳作的艰辛过程，孟荀学说各执一偏。犹杞柳也；义，儒家人性论的谱系极为丰富。但借禾与米之别，由此可见，实有深刻的思想渊源。”

　　在分析了三种人性论及其植物类比后，其性善论并非断言人性本质恒善，则王教不能化；无其王教，并非向古人索求现成答案，必将待师法然后正，从经验层面观察，却与之紧密相关——如董仲舒的性禾善米说、注重个人修养与社会秩序的互动，

　　儒家对人性论的探讨最为深入持久，